人的一生中,谁都有一段难过的日子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东塬干旱,人们的生活普遍苦燋,缺少吃的,很多人从黄堡大缸厂或陈炉瓷器窑拉瓷缸到泾阳、三原、富平换粮食以度春荒,其实主要是换取他们麦收后种植的生长时间很短的回茬玉米。比起来大茬玉米,品质能差一些。在那困难的年代,谁还能顾得上计较这些,不论粗细好坏,只要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。
出岔口,顺东干渠行至庄里镇
我也有拉缸换粮的经历。 那时我在公社修配厂上班,我哥大学毕业在庄里陶瓷厂上班,但家里人口多,快要断粮揭不开锅了。1977年春,父亲从生产队借了两把架子车,准备了长绳,我和哥一人一把架子车,天不明从家里出发,从耀县沿咸榆公路北上,找我村在黄堡大缸厂当厂长的张好勤帮忙买了大小20多口瓷缸,装到架子车上,用长绳绑扎紧实,天黑前就赶到我上班的泥阳砖瓦厂(修配厂也从药王山下搬到砖瓦厂里边)我的住处,叫来厂里的同事帮我们把车子拉上厂前的一个陡坡,停在办公室区的大砖窑前,找来两根撑柱将车辕撑起,以减轻对车胎的压力。晚上就可以在我上班的宿舍休息了。
那时,什么物资都紧张,都要找熟人去买。好在有我村子的人帮忙,没有耽搁时间,当天就顺利买到了想买的20多口大缸。一般没有关系的人,要在大缸厂排队等候好长时间,甚至一两天。因为厂子每天出窑大缸数量有限,无法满足用户的需要。这都缘于父亲在村上的人际关系。 第二天大清早,我们在厂子灶上吃了早饭,继续上路,沿咸榆公路下行到南大桥,出岔口,顺富平东干渠行至庄里镇,在火车站哥认识的一个熟人家里停好车子,晚上就休息在哥工作的陶瓷厂宿舍。
天黑前赶到庄里陶瓷厂
第三天早上哥用饭票在灶上买的饭和我吃了,又拉着车子朝南行走,即庄里南边十几里、二十几里的村子转悠,吆喝村人用回茬玉米换缸。他们用缸装储粮食或盛水。这天晚上,我们就在一个村庄的麦场堆放的麦草上露宿过夜,吃着自带的干馍,喝几口凉水,躺在麦草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星星,哥给我讲他上耀中时去柳林瑶玉川同学家背玉米的过程,又谈起我们兄弟们未来的出路,以及感叹父母的辛劳。
夜已经很深了,我们乏了困了,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,一觉睡到大天亮。啃几口干馍,看到村庄的炊烟袅袅升起,又拉起车子继续到下一个村庄转悠叫卖,好在村子上的一个热心人帮助我们动员来了许多村人,一下子将我们的缸换完。一共装了不满四个口袋玉米。 两架子车大小20多口缸换到了500多斤玉米。看到辛苦换来的成果,我们心里自然高兴,一家八九口子人就可以吃到麦收了。一高兴,劲也大了,一口气从二十多里外的村子天黑前赶到庄里陶瓷厂,在哥的宿舍里休息,在厂里的灶上吃了饭,感觉舒服极了。
第五天,又从东干渠返回
第五天,拉着车子又从东干渠上行,开始劲头蛮足,上行都是慢坡路,拉着拉着觉得越拉越沉,开始行进速度还比较快,后来越来越慢,走一段就要歇一会。到了耀县,在东门口的食堂里一个人买了一碗汤饸饹充饥。我们稍作休息后,过铁路、河东堡,上高硷坡,经过雷家桥、刁院,翻大沟、小沟,遇到陡坡,两个合在一起,一个一个车子往上盘。就这样走走歇歇,天黑前终于赶到家了。
父亲高兴地帮我们从车子上卸玉米口袋,收拾车子;母亲擀了一案子面,烧水下面,我们每人一碗干捞面,又饥又渴,吃起来真香。父亲圪蹴在低桌前,一边看我们狼吞虎咽地吃面,一边问我们拉缸换粮经过,感慨地给母亲说:这下不用愁了,有这几百斤玉米垫底,就可以接上夏粮了。 我们兄弟六个,都是小伙子,费粮费穿的。生产队分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,加上干旱,分得的粮食更少,都是父亲想办法东拉西借度过的。
现在想来,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,父母能把我们姊妹七个拉扯大,真是不容易,不知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罪,发了多少愁,熬了多少夜,加班加点的挣工分,一年到头,虽不是透支户,但分得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。好在我哥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,我也能帮家里挣工分了,一步步的艰难都熬过了。这次换回的粮食,也让父亲看到了希望,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。 那年拉缸换粮的经历,也让我终生铭记。
作者: 张增刚
图片: 网络(侵权联系删)
编辑: 张军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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